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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念一世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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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無藝面上怒氣一閃,嬌咤的同時,背後飛劍頃刻之間“鏗鏘”一聲飛出劍鞘,橫劈而去,臨到重虞身前,重虞一訝匆忙避讓雖是在間不容發之際堪堪躲過劍尖,卻也在毫厘之間聽到右袖上傳來‘刺啦’一聲破布聲響,重虞瞄了兩眼被刺破了衣袖,望著曲無藝面無表情地道:“想不到仙子也會偷襲,你可知這白衫可是本宮一位姐妹留下的?”

曲無藝聞言並不理會依然怒叱道:“你若不告訴我霄牧在哪兒,下一劍就不僅僅是破了袖口!”

說著,只見飛劍雖是反回曲無藝身旁懸於半空沒有立刻追襲,可劍上的劍芒已是寒光大盛,看起來既危險又紮眼。

重虞自從現身以來便打著節省時間不想動手的主意,而現在瞇眼望著那上下懸浮的飛劍,識得那劍光厲害,也就更不想平白無故招惹這麽一個大麻煩,所以僵持片刻雙手一攤,竟是有所退步道:“好吧,本宮就大發慈悲依了你,那死人臉被我困在冰山之中,你此時立即動身恐怕還來得及。”

曲無藝一聽,面色變了數變,最終卻冷冷道:“我不用去也救得了。”

重虞墨眉一挑,“說來聽聽,或許……”

突然間、話聲到此戛然而止,因為下一刻回答的是一柄裹著寒芒,猝然而至的飛劍!霎時、飛劍如梭猶穿日月,劍光匹練直曳塵煙!這廂崖上罡風乍起,那邊已直取重虞的面門,速度之快,令人驚駭!

重虞面色一凝,來不及嗔怒,只得倉促轉身後撤,後撤之時,每踏一步,足下的土地便憑空而起,生成道道土墻擋在飛劍面前,又不忘一番長袖臨空秀指似在暗中施術,霎時,那飛劍又似穿堂箭,雖是一劍頓碎七重巖,可臨到最後卻獨不見白衫的身影?

伴隨著土巖爆灑天空,激起一地烏塵飛煙,那石坪之上自是各處昏暗不辨東西,哪裏還看得見重虞身影。

“遭了!”

曲無藝一驚瞇著眼看著眼前漫天塵灰,心中自是暗道不妙,將飛劍堪堪收回回護周身卻聽憑空傳來一聲嬌咤道:“曲無藝!你先後兩次偷襲,本宮皆不曾動手討還,你難道真以為本宮是在怕你不成!”

“哼”

曲無藝不答反再行祭劍臨空斬去,因為話聲傳來的同時,她以通過聽音辨位尋到了躲藏在暗處的重虞,她知道適逢大敵,端不能放過一絲機會,她心中更是急切,自然不全信重虞所講,但不論是身後自己這扇門洞還是霄牧的下落都迫使他我速戰速決制住重虞,所以一心求勝的她不能慢,更不能有絲毫分心,她這一劍祭出,必須立有斬獲!

然而下一秒、聽著周邊密壓壓的破空聲頓起,驚得她花容失色,大為後悔,她甚至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建木之上蓬蓬松針所發出的疾馳破空聲!原來這重虞故意出聲為的就是騙自己祭出飛劍露出全身空擋,好讓松針輕松刺穿自己!

一想到不老松上所含的無上靈力,再想想萬道松針臨身的情景,她慘然一笑,驀地滿臉更顯絕決,那祭出的飛劍速度竟是不減反增。

遠遠望去,只見灰塵漫天的石坪上,一點寒芒疾去,萬道松針已至,寒芒擊落一地枝椏,而萬道松針業已……!

“放肆!”

就在危急之時,一陣由內息引動的氣浪突然在曲無藝身前倏忽暴起,將無數松針下臨之勢阻上一阻,便見一男子突然現身,抱起曲無藝閃身一邊,而那數百道松針立時撲了個空!

是霄牧!來得好快、他竟回來了?

重虞躲在灰霧之中面色不由得微變,趁著霄牧抱走曲無藝離開門洞這一空擋,二話不說便閃身闖入門洞之中不見了蹤影。

霄牧看了看漫天灰煙,隨手執袖一揮一股氣浪又起,頃刻之間漫天灰塵頓然無蹤,曲無藝偎依在霄牧懷中,心有餘悸地望了望四周,問道:“那頭蛟龍呢。”

霄牧搖了搖頭,望著門洞面色冷峻道:“孽障狡猾,讓她逃進地界了。”

“不行,正一道長在裏頭!”

曲無藝掙紮著要追,卻見霄牧用力摟住並不松手道:“凡人自有命數,躲得過初一、過不去十五,何況建木還在這裏,我們怎能擅離,難道你也要像祁彥之那樣棄我而去?”

曲無藝瞧了瞧霄牧,心中一凜,漸漸不再掙紮,斜靠霄牧的胸膛看了看通向地界的門洞終是輕嘆一聲,默然無語。

千百年來有這樣一條河,它三十年往東,三十年而西,自始至終、循環往覆,橫貫三界、名曰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支脈多達萬餘,並且在各處的名字也不盡相同。在天界中叫做銀河,天水,在人間又可名黃河,長江,乃歸至地界則可稱幽泉,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亦具各界表象,在天界則是璨如玉帶橫亙天際,執掌仙靈星辰壽命。在人間可以是波流萬頃的江河湖海,亦可為古井無波的臨淵寒潭,它們無一例外執掌著人間萬物生死,而不論是天界中的銀河還是人間中的凡海到了地界都會為之變了顏色。

據說忘川河水是紅的,因生靈之血而泛紅,是常年怒湧不息的,因萬物沈積的怨憤而怒。

那裏的岸邊有著諸多徘徊不去的冤魂,寧不過奈何橋投胎入輪回,也要守著一份生的執念流連忘返。

不論是他們因為苦等愛人,還是為了手刃仇讎,不論本念是善或惡,久而久之,三魂七魄皆會受那忘川河水的影響,身不由己地飄入河水之中,僅存的一份執念也成了某種瘋狂的偏執,化身為千萬殘肢白骨在濁浪中翻滾百世,哀嚎不止。

這便是人間傳說中的忘川,然而當莫仲卿真正看到它時卻被它的美麗所震撼。

無盡的長夜,夜空之中是數不盡的紫色星屑,大小不一,明黯不定。長夜之下河水如鏡,鏡面平滑一如綢緞,靜謐而幽遠,遙遙蜿蜒向東,一眼望不到盡頭。

河水泛紅,只因那岸邊怒放的彼岸花叢,成團成片,火紅妖艷。它們不僅將河水映得胭紅,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赤水染花嬌,還是花艷映河紅,更是將周邊青色碎石土壤路照得發紅發亮,就連此刻莫仲卿和正一道人的臉上也散發著異樣的紅彩。

噬魂花有葉無花,還魂花有花無葉……

莫仲卿驟然回想起祁彥之的警告,心中一凜,堪堪止住腳步,眉頭直蹙,若按祁彥之的說法,這種花兒最為相似了,但放眼望去,皆是有花無葉,豈非入眼盡是還魂花?

這,似乎哪裏不對?

身旁正一真人仿佛讀懂了莫仲卿的遲疑,解釋道:“祁老弟要的還魂花便是這種彼岸花。但是,這彼岸花三十年有花無葉,三十年有葉無花,而眼前這些紅花固然生得好看卻是萬萬碰不得的。”

莫仲卿一聽,有些沮喪道:“那、按照真人的意思晚輩這次來的不巧了?”

正一真人笑了笑,道:“不知你對這奇花了解多少?”

莫仲卿耐著心思道:“以前曾在《鑒玄錄》上讀到過些,不過卻不大記得了。”

正一拈須微笑道:“嗯,其實這片忘川河邊的彼岸花原本色澤潔白且不會迷惑過往的游魂。但那時有萬千陰魂因種種執念非但不想投胎,更不想過那奈何橋喝那忘情水所以徘徊河邊不願往生。

有位大能終不忍見這些兇魂冤鬼就此魂飛魄散消亡在河水之中,所以在河邊種下大片彼岸花,以此來承載眾生執念,你所看到的這些染血的花紅,其實就一個個有主的花殼,而裏面住著一個個因執念而等待的殘存意識,其本體三魂卻早已各安其命入了輪回,如此才不至於久處岸邊遭忘川河水同化。”

莫仲卿怔了怔,道:“既如此,那位大能將這些存有執念的彼岸花留在此處,豈不是要害了更多過往的無辜路人?為何不索性將這些殘存執念毀去。”

正一讚許道“無量天尊,小友此問可謂大善。然因果相生,報應不爽,此謂天道,不可隨意剔除,更何況這條通往奈何橋的黃泉路本就不是給生人走的,而生魂懵懵懂懂初來此地也看不到這些彼岸花,換句話說,他們與我們所見不一樣,並不能看到如此之多的他人執念,只能被其中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執念所牽引。”

“牽引之後呢?”

正一拈了拈須道,“那就該是生魂還債的時候了。”

“就無例外?”

正一笑意冉冉道:“怎會沒有,比如現下你我二人來到此間便是個例外。”

莫仲卿心中微微安定道:“所以,真人的意思是這彼岸花叢中難免有一株是例外,未曾染上生魂的執念?”

“無量天尊,小友聰慧。記住,未曾染上執念的彼岸花在我等眼中看來是白色的。”

這正一真人笑著說完便見一陣清風吹過,立時,那身前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叢猶如成團成簇的赤焰般搖曳身姿,花浪滾滾,其上花瓣更是散至空中成了一蓬火紅花雨,霎時好看。可身旁青石小路上那飄蕩無依的點點光團竟在一瞬間被生生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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